“我法何辞万口骂,江南倾胆独徐君。谓吾心手出异怪,鬼神使之非人能。”这是1932年齐白石赠予徐悲鸿一幅山水画中的诗句,真挚地道出了齐白石与徐悲鸿的相互推崇和深厚友谊。在齐白石与徐悲鸿数十年的交往中,这样的画作、书作、信札等还有很多,他们之间情真意厚、惺惺相惜,成为20世纪美术史上的一段佳话。
2018年2月2日,以徐悲鸿纪念馆收藏齐白石作品为基础,配合北京画院收藏的齐白石、徐悲鸿作品,全面梳理两位艺术大师相识、相交、相知过程的“白石墨妙·倾胆徐君——徐悲鸿眼中的齐白石”专题展在北京画院美术馆拉开帷幕,这也是北京画院美术馆2018年的开年首展,将为观众在新春佳节期间带来一场关于中国传统文人交往温情的回忆。
“白石墨妙·倾胆徐君——徐悲鸿眼中的齐白石”展览共展出了徐悲鸿纪念馆、北京画院齐白石纪念馆的70余件精品力作,以及相关文献、信札,其中很多是首次面向公众展出。例如徐悲鸿收藏的两套“白石妙墨”齐白石花鸟册页,徐悲鸿为祝贺齐白石末子出生而作的《千里驹》,齐白石90岁时徐悲鸿为其书写的巨幅对联,以及齐白石、徐悲鸿合作的中国画作品……每一件藏品都记载着一段动人的故事。
白石墨妙 倾胆徐君
“白石墨妙”源自徐悲鸿收藏的两套齐白石册页《白石墨妙》,两套册页里集中了齐白石所擅长的花卉、水族、草虫、蔬果等题材,每套册页十一开,堪称齐白石艺术风格成熟期的精品佳作。徐悲鸿对这两套册页视若珍宝,在册页封面上欣然题写“白石墨妙”。“白石墨妙”这四个字可以视作徐悲鸿对齐白石绘画最中肯的评价与认识。两套册页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制作珂罗版发行,在国内外均具有极大的影响。
在这张山水画上,齐白石在自作诗中写道“我法何辞万口骂,江南倾胆独徐君”
“倾胆徐君”源自齐白石的自作题画诗““少年为写山水照,自娱岂欲世人称。我法何辞万口骂,江南倾胆独徐君。谓吾心手出异怪,鬼神使之非人能。最怜一口反万众,使我衰颜满汗淋。”在这幅山水画中,齐白石深为自己有徐悲鸿这样的艺术知己而欣慰,更为徐悲鸿力排众议推崇自己山水画风的胆魄而感动。这幅画后来1932年齐白石赠予了徐悲鸿,他补题说:”前题句中谓徐君,即谓悲鸿先生也,因补记赠之。壬申冬,璜时居京华。“
齐白石与徐悲鸿
草庐三请不容辞 何况雕虫老画师
1928年,徐悲鸿受邀担任北平艺术学院院长一职。初来北平的徐悲鸿第一次见到齐白石,此次展览中的《寻旧图》便为我们揭秘了两位艺术大师相识的经历。在这幅带有自画像性质的作品中,背对着观众的持杖老人便是齐白石自己。他用详尽的题跋与自作诗讲述了徐悲鸿邀请自己赴北平艺术学院任教的经历。
在这幅自画像中,齐白石写道:“草庐三请不容辞,何况雕虫老画师。深信人间神鬼力,白皮松外暗风吹。戊辰秋,徐君悲鸿为旧京艺术院长,欲聘余为教授,三过借山馆,余始应其请。徐君考试诸生,其画题曰白皮松,考试毕,商余以定甲乙,余所论取,徐君从之。一朝不见令人思,重聚陶然未有期。海上风清明月满,杖藜扶梦访徐熙。徐君辞燕时,余问南归何处?答云月缺在南京,月满在上海。作画寄赠徐君悲鸿,并题二绝句,犹有余兴,再作此幅。 借山吟馆主者。”
徐悲鸿为了邀请齐白石到北平艺专任教,三次亲自到跨车胡同齐白石寓所中拜访、邀请,齐白石深深地被徐悲鸿的坚持和执着打动,终于答应到学校里任职教课。其实,齐白石不接受徐悲鸿的邀请,并非因为恃才傲物,而是自觉是农民出身,书底子太差,去洋学堂教书是自己应付不来的。面对齐白石的这种顾虑,徐悲鸿更是义不容辞的当起了白石老人的“助教”,在一次画题为“白皮松”的考试中,齐白石评定考生的成绩优劣,徐悲鸿完全赞同。
由于教学改革的阻力,徐悲鸿只得辞去职务离开北平,南下再赴南京中央大学担任系主任。虽然从此之后,齐白石、徐悲鸿两人远隔千里,但是却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交往,反而联络的更加密切。无论他走到哪里,他与白石老人一直互通书信,往来不绝。1938年,七十八岁的齐白石喜得贵子,取名齐良末,远在桂林的徐悲鸿专门创作《千里驹》为老人贺礼,而齐白石也精心绘制《墨虾图》一册寄予徐悲鸿作为回礼仅北京画院藏的徐悲鸿写给齐白石的信札便多达20通,内容涉及艺术、生活、交往等方方面面。而在课堂外,徐悲鸿更是亲自接送白石老人上下课,一句“一朝不见令人思,重聚陶然未有期。海上风清明月满,杖藜扶梦访徐熙”道尽了齐白石对徐悲鸿的想念。
生我者父母 知我者徐君
在北京画院所藏徐悲鸿写给齐白石的信札中,徐悲鸿为齐白石出版画集,劝慰他重任教职,推荐齐白石作品参加展览会,书信中更是多次涉及徐悲鸿购藏齐白石佳作事宜。徐悲鸿多次在书信中嘱托白石老人将最新绘制的佳作留给自己,据徐悲鸿之子徐庆平先生回忆,徐悲鸿往往以高于市场价,甚至以近十倍的价格付给齐白石稿酬。在聘请齐白石担任美院教授的时候,为齐白石定的工资也远远高于担任院长的自己。除了购藏齐白石的画作精品,两人之间的艺术互动较为频繁,此次展览中观众可以欣赏到徐悲鸿与齐白石共同合作的《蜀葵对虾》、《青蛙蜀葵》等作品。
随着两人交往日渐深刻,徐悲鸿对白石老人的晚年生活也是照料入微。此次展览中有一封徐悲鸿写给齐白石的信札,主要内容便是端午佳节将至,徐悲鸿专门托人给白石老人送去鲥鱼、粽子等节日礼物,还在信中细心的嘱托鲥鱼的烹饪方法,从这些交往的细节中可见徐悲鸿对老人真切的关怀。徐庆平先生回忆说,徐悲鸿曾在自家院子里亲手种下十余棵桃树,桃子每年结的又大又好。
齐白石非常爱桃,当桃子硕果累累之时,徐悲鸿先生便邀请齐白石先生一起来摘桃子,每次车接车送,晚上共进晚餐,用车把齐老先生送回去要下车的时候,老先生都先不下车,会笑着说“让桃子走前面”,进屋里躺倒床上,不过五分钟,便鼾声大作。当时年幼的徐庆平先生对这一情景记忆犹新,宛如在昨天一样。一方面说明了齐白石在徐家作客的畅意,同时也显示出齐白石的长寿秘诀——豁达健康,而齐白石对徐悲鸿这种无微不至的照料也是终生感戴,曾多次对身边亲友感叹“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徐君”。
齐白石与徐悲鸿两人尽管一个是留学法国的海归精英,一个是从中国乡间成长起来的“土大师”,两人背景各异,年龄悬殊很大,艺术风格也差异较大,但是却丝毫不妨碍两人至真至纯的艺术交往和在传统艺术探索创新的道路上肝胆相照。徐悲鸿慧眼识才,而齐白石的艺术也广纳博收,具有宽广的艺术胸襟。从中我们看出,艺术并没有种类与分界,只有优劣与高下,而创新是时代赋予所有艺术的使命,这也是对我们今天艺术界的启示。同时在欣赏齐白石和徐悲鸿作品的艺术魅力的同时,观众也可以心感受到中国传统文人在交往中的真挚与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