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徐悲鸿与刘海粟都是中国近现代美术史上融合中西的代表人物,尽管两人都无一例外地认为中国画需要改良,但是在艺术观点与绘画主张上,二人存在着巨大的南北差异。
从文章也可揣度到,徐志摩曾力邀徐悲鸿参加展览,但徐悲鸿拒不参展。
同期,作为《美展汇刊》的编辑,徐志摩以《我也“惑”——与徐悲鸿先生书》为题目与徐悲鸿的《惑》同时发表。
徐志摩首先以诗人的情怀赞美了徐悲鸿的坦率性格:
你爱,你就热热地爱,你恨,你也热热地恨,崇拜时你纳头,愤慨时你破口。
然后,他直言不讳地指出徐悲鸿的言辞“过于严重”:
悲鸿,在你的大文里开头就呼斥塞尚与马蒂斯的作品“无耻”。另有一次你把塞尚比作“乡下人的茅厕”,对比你的尊师达仰先生的“大华饭店”。在你大文的末尾你又把他们的恶影响比类“来路货之吗啡海绿茵”;如果将来我们的美术馆专事收罗他们一类的作品,你“个人却将披发入山,不愿再见此卑鄙昏聩黑暗堕落也”,这不过于严重吗?严正不苟的悲鸿先生?
徐悲鸿与徐志摩“惑”之论战(4)
在最近几年内,关于欧西文化的研究也成了一种时髦,在这项下,美术的讨论也占有渐次扩大的地盘,虽则在国内能有几个人亲眼见过卢浮宫或是乌飞齐或是物莱斯登美术院的内容?但一样的拉菲尔、安格尔、米勒、铁青梵尼亚及至塞尚阿溪朋谷已然是极随熟的口头禅。我亲自听到过(你大约也有经验)学画不到三两星期的学生们热奋的事辩古典派与后期印象派的优劣、凡高的梨抵当着考莱琪奥的圣母,塞尚的苹果交斗着波提切利的《维纳斯》。在我国最早谈塞尚,谈凡高,谈马蒂斯的几位压根儿就没见过(也许除了蔡孑民先生)一半幅这几位画家的真迹!
但你恰偏偏挑了塞尚与马蒂斯来发泄你一腔的愤火;骂他们“无耻”,骂他们“卑鄙昏聩”,骂他们“黑暗堕落”,但既然你说得出,我也不能止我的“惑”,非得进一步请教,请你更剀切的剖析,更剀切的指示,解我的,同时也解我敢相信,少数与我同感的朋友的“惑”。
……
话再说回头,假如你只说你不喜欢,甚而厌恶塞尚以及他的同流的作品,那是你声明你的品味,个人的好恶,我决没有话说。但你指斥他是“无耻”、“卑鄙”、“商业的”,我为古人辩诬,为艺术批评争身价,不能不告罪饶舌。如其在艺术界里也有殉道的志士,塞尚当然是一个(记得文学界的禄贝尔)。如其近代有名的国家中有到死卖不到钱,同时金钱的计算从不曾羼入他纯艺的努力的人,塞尚当然是一个。如其近代画史上有性格孤高,耿介澹泊,完全遗世独立,终身的志愿但求实现他个人独到的一个“境界”,这样的一个人,塞尚当然是一个。换一句话说,如其近代画史上有“无耻”、“卑鄙”一类字眼最应用不上的一个,塞尚是那一个人!塞尚足足画了五十几年的画,终生不做别的事。